♦ 「靈」在生命中的作用(下)—-王崇堯

「靈」如果是作為我們生命的核心動力,那麼在第一階段,一定跟我們生命中的「自我統合」(self-integration)有關,我們一定會思考,要接受「什麼」進入我們的生命,且在第二階段的「自我創造」(self-creativity) 中讓它成長
如果我們接受「上帝」進入我們的生命,讓它「重生」;我們就有力量,活出符合上帝旨意,學習在耶穌基督裡「稱義」的生命形式。而「聖靈」也會提昇我們生命中的「靈」昇華,在我們生命第三階段的「自我超越」(self-transcendence),向著創造我們的主來「成聖」,活出人該有的生命形態


我們生命中的自我超越,是一種「昇華原理」,是「中心性原理下」的自我超越,而「靈」就是統合所有事物的意義所在。也就是說,作為一個受造有「靈」的人,是可以在「聖靈」臨在的聯繫中,昇華自己到一個自我超越「宗教性」的狀態。
這裡所說的「宗教性」,不是指向日常所參加的宗教禮儀,或行出來的宗教行為;而是在每一天的日常生活中,可體驗到「超凡入聖」的心靈感受,且能引領這樣的心靈感受,融入基督在世的神聖所為,傳福音給窮人,報告被擄的得釋放,瞎眼的可看見,上帝國神聖的禧年臨到凡間。


然而,宗教性的現實並非如此,我們在教會的現實體驗,不是發現教會的價值常依附在世上「功成名就」的價值而形朔嗎?一點也感受不到「超凡入聖」昇華的心靈狀態;有時名義上所宣揚的「靈恩」作為,其功效不也在於追求世上的價值,在乎教會的大小、人多及富麗堂皇的「功成名就」嗎?
儘管我們的講道、嘴上充滿著屬靈言語,但一點也沒有「自我超越」,昇華到主耶穌的「超凡入聖」,又回到人間,用其一生宣揚上帝國禧年的福音信息。這才是「靈」在我們生命中最重要及最後的作用,在「聖靈」臨到我們的「靈」中昇華我們,在上帝國的禧年信仰裡,「自我超越」出世上的「功成名就」價值


我們能否「自我超越」,牽涉著人類的自由與命定的辯證,這也是人類生命尋找其歸宿過程中「自由」與「命定」的問題。試想:我們作為一個人不是生來是自由的嗎?但另一方面,我們不是也受到環境的制約嗎?我們是自由的,經由深思熟慮來做出決定,也想脫離一成不變機械的形式來尋求出路。
我們是自由的,充滿美麗的遐想,傲遊於內心的世界來脫離既定的生活模式。我們是會做夢的,就是白日夢也好。我們是自由的,不像機器人只重複同樣點頭的動作。


雖然我們是自由的,但有時我們會自由到找自己的麻煩,而極端就是殺死自己。有時我們也會自由到找別人的麻煩,極端就是消滅別人。有時我們會自由到陷入思想的困境,走不出來的時候,不是與自己過不去,就是與別人過不去。我們是自由的,因此我們也有選擇離開我們本性的自由,甚至想跟上帝一樣。
我們是自由的,但卻是有限性的自由,包括背離上帝的自由,也包括背離我們作為一個人本質的自由。就神學語言來說,人有上帝的形象,有自由與上帝結合的能力,也有自由與上帝分離的能力,在此人的偉大與軟弱都在人的自由抉擇中被命定


「存有的自由」與「存有的命定」是兩極的對立議題。我們說存在塑造了本質:「擇你所愛,愛你所擇。」但想一想,我們所自由選擇的,也常常由命定來引導。為什麼一個女孩子會選他當男朋友?這個女孩子有沒有被一種以前塑造好的想法所引導,如同有些女兒會選擇像他父親的男性作為男朋友。也就是說,生活當中的許多選擇,在選擇之前我們已經在推砌我們的選擇了。
田立克說作為自由的存有,我們每次所做的選擇,我們負起責任,也盼望每次的選擇能朝向有意義的終極。所以有一句話才會這樣說:「注意你的思想,因為它會成為你的言語;注意你的言語,因為它會成為你的行動;注意你的行動,因為它會成為你的習慣;注意你的習慣,因為它會成為你的個性;注意你的個性,因為最終它會成為你的命定。」


我們可以設想一個沒有疏離的本質存有嗎?聖經創世紀一到三章,樂園的象徵代表著一個沒有疏離的本質存有,但人類選擇「與上帝一樣」這樣的自由,也成為與上帝分離的命定。以往樂園的墮落學說,都以二元論來作解釋,就是亞當與夏娃肉體的敗壞導致靈魂的墮落。
在此,神學可以改為一元論以「存在的疏離」來作解釋嗎?亞當與夏娃在樂園裡的自由,其實是活在禁令下的自由,上帝禁止人不可吃生命樹的果實,是禁止人想與上帝一樣那種無限的慾望。


可是當被造者以有限的自由,意識到他本身的有限性時,他就會衍生覺醒的自由,想離開自己的有限性來發展自己,而最終受到無限的引誘。在此,人最大的自由夢想就是人可以成為上帝,如同尼采所說:「若有上帝怎可容忍上帝不是我。」
樂園的故事不是在講肉體的敗壞而渴望靈魂的拯救,而是在談論作為人的有限性自由,可以自由發展到與他自己本質自相矛盾的能力。人的有限性是人的命定,人再怎樣自由,都沒有辦法像無限的上帝一樣。創世紀樂園亞當與夏娃的故事,其實是在探討人的自由向度,及人的有限性命定之下疏離的原因


創世紀的故事就是本質存有,發展到存在存有之普遍疏離的問題。蛇代表著人的本性,慾望的動力,而整個故事中人才是主角。以前的重點會放在蛇的身上,又解釋蛇為魔鬼,魔鬼又解釋為天使之墮落,這不但不能解開生命的謎題,反而引來更大的謎題。
這樣說來,基督教神學在天使與魔鬼象徵性的詮釋上還有待努力。也就是說,天使與魔鬼的象徵可否放在存有結構中的善良與邪惡力量的相互激盪中來重新詮釋。


在這樣的理解下,蛇代表著自然本性的動態傾向,而亞當與夏娃墮落的故事,則代表著本質到存在發展過程中的疏離。這樣的疏離,不只是個人問題,也是普遍於人類的宿命中。創世紀墮落的故事,傳統神學常以性欲及生殖而來的原罪來做神學解釋,這樣的解釋很難再被現代文明所接受。
從18世紀啟蒙運動以來,人的理性力量己愈來愈反對原罪對人所寓有的消極性評價,對人悲觀的看法會壓抑著現代文明對世界的轉變力量,對人道德能力做消極性的評價,會給予獨裁主義更多發展的空間。


另外,從墮落來看,人與自然又有何關係?以前的想法,人的墮落改變了自然的諸般結構,上帝對亞當夏娃的咒詛也使周遭的自然跟著改變。難道,上帝所創造的自然也參與了人本性的墮落嗎?
有空我們若去阿里山走走,我們所看見的百年老樹難道是墮落的世界嗎?但如果說,人有罪而自然無辜好像又太簡化。在這方面,基督教對自然的神學還有待努力。


從現代心理學來看人類成長的過程,人的本性是自由的,但也充滿著慾望,受到動物性的枷鎖,這也是古代文明常表現的人面獸身之形象。如果基督教神學,只強調樂觀道德的自由,而忽視獸性枷鎖,那就成了伯拉糾主義。
但如果只強調悲觀獸性枷鎖,而忽視了道德自由,可能就成為摩尼教主義的二元宿命。從現代心裡學的人格理論來看,人格中所做的自由決定,與人的命定是結合一起的,也就是說,人格整體所做的選擇,是置身於社會行為影響下的所做選擇。


奧古斯丁曾爭扎於摩尼教二元善惡宿命的悲劇性,與伯拉糾主義人的道德性可自由達到無罪的狀態之間,也想在兩者之間打開一條出路。可惜的是,奧古斯丁雖然否定了人可自由達到無罪,但同時又受制於摩尼教二元善惡的宿命,而發展了原罪觀念。
神學若要重新建構,就應在人類普遍的疏離狀態來詮釋罪惡,在人的自由與命定和道德與悲劇的相互辯證中來取代原罪,從本質存有到存在存有這樣普遍性的疏離,來取代生殖原罪的普遍性論述


人類生命史中,無時無刻都在探求人的終極關懷,在生命的有限性中找尋永恆的慰藉及歸屬。這是昇華原理也是探尋生命根源之宗教依靠,是人的自由與有限性命定的相互辯證
古典希臘二元論說人類自我超越的能源在於靈魂,近代思想說是心思或意志。基督教神學在現今的挑戰是如何論述「靈」是人類自我超越的引領者,也因為這樣,「聖靈」臨在人「靈」的身上時,人才能「非比尋常」地活出「基督成聖」的生命典範,來克服自由與命定的朦朧性


可能是地圖和文字的圖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