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任紐(Irenaean)生活在主後2世紀,大約從130年到202年。他來自士每拿,是波利卡(Polycarp)的學生,而波利卡又是使徒約翰的門徒;因此,我們可以說愛任紐是最後與使徒們有聯繫的人。
而他的一本重要著作《反對異端》(Against Heresies),所主張的使徒傳統和四福音書的權威,卻實解決了當時各種神學的爭議,並定義了何為原始正統教義,且用來發展日後的基督教神學。也許是這個原因,愛任紐後來也被稱為神學家的守護者。
愛任紐生活在羅馬帝國內部相對和平與穩定時期,這使得思想和文化得以傳播,包括基督教的發展。然而132-136年,耶路撒泠在Simon Bar Kokhba所領導的偤太人起義事件,事實上對偤太教(甚至基督教)日後在羅馬帝國的生存衍生影響。
另外,發生於165-180年的安東尼瘟疫(Antonine Plague),也重創了羅馬帝國的社會經濟和人口。這些都是愛任紐生前所發生的重大事件。而更重要的是,在馬庫斯、奧勒留(Marcus Aurelius)統治下對基督徒的零星迫害。
在馬庫斯、奧勒留迫害基督徒期間,愛任紐當時是擔任里昂教會的神職人員,但因著他於177年被派往羅馬,協助羅馬主教Eleutherius處理孟他努主義的問題,而躲開了里昂教會所受到的迫害。在此迫害期間,里昂主教波蒂努斯(Pothinus)及該城的神職人員、信徒因信仰而遭受監禁、殉道。回到高盧後,愛任紐繼承殉道者波蒂努斯的職位,成為里昂的第二任主教。
在親身經歷一個殘暴橫行、疾病肆虐、精神錯亂以及各種自然災害頻發的世界,愛任紐思考了無限的上帝是否公義的難題?愛任紐是以一種「過程論」來緩和上帝是否公義的爭辯。
他認為人被造雖有「上帝的形象」,但要達到如同上帝般的美好,是遙遠未來之事。人類的道德成熟或精神完善,需要歷經一段漫長而艱辛的歷程,而「罪惡的存在」則是在這歷程中必經的階段。
也就是說上帝所創造具有上帝形象的人,其人性潛能需經由苦難的鍛練,才能將這潛能實現出來,發展具有上帝樣式的人。愛任紐認為承受亞當與夏娃罪惡的人類,本來就是不成熟的生命,但由於人類的軟弱和脆弱而喚起上帝的同情心,而人類也在上帝的啓示中感激地接受精神成長的善與惡教導。
愛任紐認為善的形成有兩種:一是人選擇的結果,另一是上帝賜予的本性。而人的選擇比上帝賜予的本性價值高,上帝在創世過程中將人置於不完善的生存狀態,就是要人透過自由意志和道德抉擇,歷經考驗來實現完善人性。而這樣的論點也被近代英國神學家約翰‧希克(John Hick,1922-2012)所引用,希克以「創造二階段」為基調,說明人類的創造是在漸進式的過程中,人雖具有「上帝的形象」,卻又未達「上帝的樣式」理想,於是世界存在作惡的不成熟狀態。
也就是說,人類和世界的理想狀態應該是在未來;最終人能從「動物的生命」走向「永恆的生命」,追求價值並以有限的存在形式反應「上帝的形象」或「永恆生命」,真正成為上帝的兒女(children of God)。希克說上帝創造世界的目的不在於建立一個「最大樂趣、最少痛苦」的樂園;相反,此世界應被視為「塑造靈魂或塑造人的場所」(a place of soul-making or person-making) ,人類的完善是存在於未來。
愛任紐的神義論顯然試圖為上帝的公義找出合理的解釋,好安頓第二世紀面對迫害、苦難的基督徒們。然而以「過程論」來解決神義論問題,可能淪於過度簡化與樂觀,如果罪惡為人類精神、道德發展過程的一個必然階段,而苦難是用來磨練人類靈魂,將潛在上帝的樣式實現出來的話,那不是將苦難「美化」嗎?況且苦難的衍生大多是強者欺壓弱者所造成的。
另外,過程論所提出的二階段說法可能也會被誤解上帝起造的創造是不完美的。過程論最大的問題是苦難可以正當化嗎?美國當代哲學家Alvin Plantingo就說苦難使人更狡滑、失落靈性;德國女性神學家Dorothee Soelle也說苦難只會生出咒詛果實。
Soelle認為苦難的基本要素是人意識到自已的無力感,發生這種情況的原因是個人在痛苦中時,不清楚自己應該相信什麼?苦難比改革和洞察力更容易產生詛咒,褻瀆和報仇之類的果實。痛苦使人們感到無助和恐懼。
確實,劇烈的苦痛削弱了所有抵抗的力量,並經常導致絕望。與Peter Berger一樣,Soelle批評基督教低估了人的力量,只以忍耐的態度來迎合苦難,它不只形朔自我的受虐性,且缺乏對他/她人痛苦的敏感性。
Soelle更進一步指出這種對痛苦的受虐理解來自三個神學命題;一是上帝是世界上的全能統治者,苦難來自於祂;其次是上帝是公義地行事,而非任性地行事;最後所有的苦難都是對罪的懲罰。Soelle說面對痛苦,您不是與受害者在一起,就是與劊子手在一起,沒有其他選擇。因此關於苦難的神學解釋若遠離受害者,沒有以正義的身分表明自己應該站在受害者的背後,神學就朝著受虐性的悲觀主義前進,誤解設想上帝為審判酷刑者。
我們可以這樣理解說,一個穩定的社會群體,一定有一套法則來應付失序,減低社會解體的威脅。而人們所建置的世界,總會遭受混亂、失序侵襲;死亡、天災及人禍難以避免。
人們面對災害、死亡,最後一定會想盡辨法整合到其生命法則安頓,才能安定下來,社會也才會穩定。而宗教法則就是安定社會秩序的最好座標,能安頓混亂社會並為其重新定位。這個安定社會的宗教法則,在神學裡常出現的詞語,便稱為「神義論」(theodicy)。只不過,愛任紐是以「過程論」來合理「神義論」、並用來安慰受到不公義外力迫害的基督徒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