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信仰的路—李喬

信仰的路我走了很長,18歲時曾參加過「時兆之聲」的聖經函授課程,上到第三課就因為不能接受「原罪」的觀念而抗拒了30年。此後自修佛經,受師院的老師影響,也讀了很多西方哲學和思想史的書,我的宗教概念多以抽象的哲理為主。

直到我以佛教的概念寫《情天無恨──白蛇新傳》(1982年出版)時,寫到法海與白素貞鬥法,我寫兩個角色最後都運用同一招「法」相抗,那「法」,指的是真理的最高點,但真理只有一,不會自相對抗,此處為何對抗?誰使用真理?寫到此處,我一身是汗,愣著不知該怎麼辦。


這是我生命中很重要的一瞬間。我恍然大悟,基督教一再提醒,人是有限的,還帶著原罪。白素貞和法海都是有限的性靈,任何真理都不是人可以掌握,所以應該心存敬畏與謙卑。這樣我就回到基督教了。10年後我決定受洗,與我妻子是虔誠基督徒有很大關係。


我60歲那年(1994)受洗,領洗前晚,我打電話給牧師,問:「我領洗之後,阿公婆牌是不拿下來的喔。」他問:「這樣會不會影響你對上帝的信仰?」我說,不會。他說:「既然不會,你就來受洗吧!」我認為,祖宗是人,即使有靈魂,還是有限的。有限的祖先如何能阻擋無限的信仰?


受洗時,我淚流滿面,不是因聖靈感動,而是心靈上的千迴百轉,尋索多年,我終於信仰祂了。


我從來不以基督徒的身分或使命感來寫作,就如我不以寫教材、教法的觀念來寫作一樣。我心中帶著基督教的東西,寫出來自然就有。


信主之後,我強調台灣和中國的文化都需要基督的救贖,基督的信仰不是讓我們去發揚本地文化,而是成為文化的批判者,甚至反對者,因為我們的文化需要改造。
中國文化有很大的缺陷,是以人為中心,基督的文化以神為中心,恰好補足了這缺陷。教會是不是發現了這個責任?傳道者的神學修養很重要。真誠的傳福音是把基督的道理放在文化脈絡中傳。


狹隘的宗教將很多文學表現排除在外,很多文學作品卻沒有明顯的聖經痕跡。宗教的主題不能硬崁進文學作品中,只要有背後的精神概念就好。
我的每一篇作品都可以解釋為:脆弱無奈的生命如何獲得救贖。「救贖」是我每一部作品的最終主題,而「救贖」不就是基督教最大的核心意義嗎?像〈昨日水蛭〉寫一個有動物恐懼症的人,最後一條路就是自我救贖。


我的好朋友彭瑞金曾與台南神學院合辦了一次「台灣文學與本土神學研討會」。可惜沒能繼續做下去。


傳福音應該要真誠,基督教史就是一部人類反抗上帝的歷史,如果不是抱著很可笑的敵意,而是真誠的質疑,上帝經得起誠心誠意的質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