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01.01
小潔 60歲 新竹新豐人
丈夫過世十多年
育有二子(未婚)、一女(已婚有三子)
小兒子在環保局工作,租屋於萬華青年路,其他兒女則是住新豐
跟二樓的住民寒暄後,我到一樓去(一樓幾乎是長期臥床行動不便),看到小可(女住民,60歲,負責中心洗切水果分送給各住民)正在切一大籃蘋果,我挨近她:「我幫妳好嗎?我來削皮,妳來切,這樣比較快。」「不好意思啦!」「別客氣,只要不嫌我笨手笨腳就好,哈哈哈!」過程中,我慢慢了解一樓的狀況,以及有些住民是以勞力來折抵住宿的費用。例如一位菲律賓的住民,每天幫大家浣衣,一個月還有七千元收入。我笨手笨腳,不小心削到小指,我本能反應的馬上到二樓找值班人員拿OK绷貼住傷口。
看見一位女性住民,杵著拐杖慢慢走到外面騎樓下,我認得她,上次同光教會來辦的耶誕活動,她就坐(輪椅)在我旁邊,安靜卻面帶微笑。
切完水果,我走到她身邊:「您好,我是雙和醫院癌症中心關懷志工,上次我們在二樓見過面,我可以跟您聊聊嗎?」
「好啊!」
「我搬張椅子過來喔~」
「(點頭微笑,點一支菸)」
「上次耶誕活動,我看到您是坐輪椅的,現在可以走路了?」
「對啊,上個月才開始,慢慢可以走路了。」
「可以恢復走路的感覺怎麼樣?」
「當然是很高興啊,很多事不用假手他人了。」
「是的,妳在這裡多久了?」
「半年了。」
「時間不長,在這裡還習慣嗎?」
「差不多,過得去就好。」
「我看到住民之間都會互相幫忙,例如切水果、洗衣服、吃飯的時候幫忙拿餐具,好像一家人。」
「(微笑,繼續抽菸)」
「每次妳來這裡抽菸,這狗(指著旁邊躺在地上的棕色貴賓)都會陪著妳嗎?」
「牠是這裡養的狗,好像是二樓鞏伯伯負責照顧牠,聽說鞏伯伯是在這裡最久的,偶而幫牠洗澡。」
「是否願意說說,是什麼原因來到這裡。」
「(停頓了一下)…喝醉,倒在路邊,被送到東元醫院。」
「竹北?」
「我是新竹新豐人,鄉下地方。」
「是什麼時候的事?」
「去年五月。」
「當時發生什麼事?」
「我跟幾個朋友喝酒,我很久沒喝了,那一次喝太多,醉倒在馬路邊,路人報警,就把我送到醫院去。」
「妳剛剛說,很久沒喝了,是指?」
「我家人都會喝酒,每天喝。」
「妳結婚了?」
「(點頭)」
「剛剛說的家人,是婆家還是娘家?」
「娘家。我有八個兄弟姊妹,加上我爸爸,總共九個人,我們每天喝。」
「那麼,很久沒喝,意思是?」
「我家兄弟姊妹很會喝,每天喝、每天喝,每次一喝醉就吵架,這樣十幾年過去了,我就想戒酒,每次喝、每次吵,有什麼意思。」
「媽媽會勸他們嗎?」
「(搖頭)勸也不聽。」
「妳被送到醫院之後呢?」
「抽血檢查出有HIV。」
「當時的心情是?」
「(嘆氣)…唉…很害怕、很難過。但是,碰到了,只能面對。」
「HIV有它的傳染途徑,這個來源是?」
「(搖頭)…是我先生傳染給我的。」
「他有很多朋友嗎?」
「(搖頭)…是針頭感染的。」
「(示意她說下去)嗯嗯…」
「我19歲就奉子跟他結婚,生了兩個孩子,一個男的,一個女的。幾年後,又生了一個男孩。」
「針頭是?」
「他一直有吸毒,常常跟朋友一起施打毒品,後來被傳染了都不知道。」
「他不知道?」
「(點頭)他死了十幾年了,到死之前都不知道。」
「妳們跟公婆住嗎?」
「(點頭)」
「要忍受他打毒品,死了之後妳獨自帶孩子,還要照顧公婆,這樣辛苦真的不容易啊!……(我們安靜了一會兒)……他死亡的原因是?」
「癌症,鼻咽癌。」
「罹癌的那段時間,他仍然繼續用毒嗎?」
「(點頭,繼續抽菸)」
「公婆有勸過他嗎?」
「勸也沒用,而且他會對我家暴。」
「家暴?」
「(點頭)」
「他施打毒品的那段時間,妳是如何撐過來的?」
「唉…他常常被抓,看守所一待就是四個月或八個月。我反而比較輕鬆一點。」
「輕鬆?」
「買毒要花錢,我又沒在工作,那時候都是婆婆拿錢給我的。」
「先生原本是做什麼工作?」
「(她說了一些工作名稱,大致是臨時工之類的)」
「那時候妳已經戒酒了?」
「早就戒了。」
「妳會去看守所看他嗎?」
「每個禮拜都去。」
「心情是…?」
「剛開始,我會哭……後來,也慢慢習慣了。」
「會哭是因為…?」
「畢竟一場夫妻,誰不會犯錯,但我那時候真的很無助,孩子們需要爸爸,婆婆也捨不得兒子吸毒受苦,我以為他會改,出來之後沒多久,每次騙我出去,我都知道他去找朋友施打毒品。……還好,我婆婆都會拿錢給我過生活,因為我沒有工作,他們對我很好,也會幫忙照顧孩子。公公很早就走了,但家裡還有小姑會幫忙照顧婆婆。……以前,我本來想跟先生、孩子們搬出來住,我先生不同意,我就打消這個念頭了。」
「先生常常被抓,還好當初沒搬出來,否則日子可能更難熬。所以,婆婆給妳很大的幫助是嗎?」
「(點頭)」
「除了HIV,妳還有其他的不舒服嗎?」
「我有C肝。」
「(疑惑)」
「也是我先生傳給我的。」
「他對妳家暴,又傳染HIV和C肝給妳,妳仍然這麼守本分的帶孩子、孝順婆婆,心中會有怨嗎?」
「當然會,怎麼不會,但是這是我的選擇,我只能認命。」
「怎麼說?」
「我19歲懷孕結婚,沒有辦桌、請客,連婚紗照都沒有拍,只是簡單辦手續。」
「娘家父母有說什麼嗎?」
「我爸爸很生氣,他說:妳選擇這一條路,所有的後果妳要自己承擔。」
「有後悔過嗎?」
「(搖頭)…後悔也沒用,人生走到這裡,後悔都是多餘的。」
「所以,妳不會拿過去的事情來折磨現在的心情是嗎?」
「不會,還有一口氣在,就要撐下去。」
「是什麼樣的力量,或是理念,讓妳這麼勇敢的撐下去?」
「生命就是如此,有好有壞,自己選擇的,怎麼可能叫別人承擔?」
「是的,妳說的沒錯。我感覺妳的說話和思維都很有條理,方便請問妳的學歷是?」
「我只有國中肄業。」
「平常有看書的習慣是嗎?」
「(點頭)我喜歡看林清玄,還有劉墉的書。」
「(點頭)讀書可以安靜心,也能開闊視野,幫助我們思考,這是很好的習慣。現在在這裡還看書嗎?」
「(搖頭)沒辦法看了,老花了。」
「平常時間,有誰來看妳。」
「我小兒子。只有他在台北工作,一個人住萬華青年路租屋,他每個禮拜天都會來這裡陪我。」
「他的工作是?」
「在環保局,很辛苦。」
「妳很心疼他?」
「唉…這陣子這麼冷,他來看我,把脖子上的圍巾脫下來硬要我圍著,說:『媽媽,這裡在半山腰很冷,妳圍著比較不冷。』其實我怕熱,一點都不冷。」
「孩子的孝心,讓妳很感動?」
「(微笑點頭)他工作辛苦,賺的也不多,要繳房租還有生活費,自己都捨不得吃,還一直問我想吃什麼幫我帶上來。」
「他看到妳安好,他才能安心工作不是嗎?」
「(沉默,點頭)」
「另外在新竹的兩個孩子知道嗎?」
「(搖頭)我只讓小兒子知道,因為他沉靜、不多話。另外兩個孩子住新豐,我怕事情傳到鄉下去…畢竟,這樣的事不好聽,他們只知道我有C肝,在這裡休養,小兒子也會跟他們說,叫他們放心。」
「妳這麼愛孩子們,是否常常為他們祈福?」
「我每天為他們祈禱。」
「妳是基督徒?」
「(點頭)我很早以前就在新豐的一個教會受洗了。但很少做禮拜,現在就更不可能了。」
「在有限的現實條件下,祈禱更能幫助我們親近上帝。」
「我記得以前在教會,我很喜歡唱詩歌的。」
「還記得是什麼詩歌嗎?」
「有一首叫….什麼….恩友的。」
「耶穌恩友。」
「對。我喜歡這首。」
「奇異恩典呢?」
「也喜歡。」
「下次我印這兩首歌譜,我們一起唱,好嗎?」
「(開心的笑出來)好,好,好。」
「下次妳小兒子來,你們可以一起唱詩歌。」
「對啊!謝謝妳!」
「我們一起祈禱好嗎?」
「(祈禱結束後)這裡風大,我幫妳拿件外套好嗎?」
「不了,我怕熱。」
「好的,謝謝妳願意跟我分享這麼多,我每個禮拜都會上來一趟,隨時都可以找我喔。妳先坐會兒!我上樓繼續看看其他住民喔!」
「好啊!謝謝妳!」
後記:
今天是2020元旦,我忘了雙和醫院的接駁車停駛,在景安站隨即搭上陌生的公車直達雙和醫院,醫院前數不清排班的計程車,國定假日醫院暫停門診一天,計程車生意冷清是可想而知的。我上了計程車,指定了去向,女司機傳來不耐煩地回答:「就在附近,幹嘛坐計程車?」「那地方在半山腰,沒有公車上去,麻煩您了,拜託您!」「我當然知道啊!我是這裡的人啊!」我祈求上主憐憫這位女司機,憐憫她在假日仍要為五斗米折腰的情緒。
到了中心二樓,工作人員都放假,只有一位值班人員留守,在冬天的季節,這裡顯得比平常更為冷清。住民看到我,很是訝異。看到他們驚喜的眼神,一個畫面停留在我的腦海…這畫面是昨晚我在被窩裡隱約聽到的101煙火聲,那麼微弱的聲音卻能將我吵醒。
絢爛的煙火,每年吸引國內外上萬人的朝聖,尤其在倒數時刻,現場氣氛更是沸騰到極點,奼紫焉紅的煙火直奔天際綻放,彷彿是在向世界宣告,這裡的安居樂業、經濟蓬勃、人民幸福指數破表,就連電視Life直播也讓人目不轉睛。我一邊與住民寒暄,一邊與這個畫面交戰,新年新希望?希望是什麼?盼望又是什麼?許了願望就能一生無憂嗎?難道這裡的住民都在跨年時候一一缺席嗎?
我們自傲的限制了自己的理性,也限制了自己的生命深度。因為,所有的生命都擁抱著盼望和恐懼,茁壯與衰殘,更擁抱了真理。如果生命不接納黑暗的一面,光來了,如何知道那是光?這驕傲與無知,將如枷鎖般統治著靈魂的舵,使之放蕩、漂泊,然後一廂情願的將未來注入這曇花一現的煙火,甚至目睹那承諾、親情、友情,拋擲在混沌的太虛之中。
此時,一位聖者出現在我眼前,他駐立在聖餐桌前,高舉著聖體,一段禱詞後聖者手中的餅裂成一半,那碎裂聲將我再度拉回住民面前。又是一個個卑微的靈魂,是恐懼、牽掛和回憶的綜合體,卑微的看著電視一遍遍煙火綻放的重播,並保持著每一次的重播就像是第一次看到的興奮心情,回想著自己生命中曾經的燦爛,他們許願了嗎?我不知道,求主憐憫!
2020.01.14
目前為止,一樓的住民比較熟識的是歐陽媽媽以及小潔女士。這幾周對她們的關懷,大抵都是關於她們的復健狀況以及心情。隨著次數的增加,包括二樓的住民也都會對我噓寒問暖,對我而言,跟他們能夠打成一片是我的心願,除非他們打開心房,否則我的關懷無法進入,感謝上主引領我,也引領他們!
這次帶著小潔喜歡的詩歌「耶穌恩友」、「奇異恩典」以及我另外挑的「感謝神」和「十字架」,而且特別把字放大,一首詩歌佔滿整張A4的紙。
「嗨!小潔妳好!(此時是早上10:20,我猜想她應該在前廊抽菸,果不其然)」
「妳好!」
「上周很抱歉,帶來的詩歌字太小了,這次放大很多,而且我印了四首,猜想妳可能聽過!」
「(接過詩歌,露出微笑)字真的很大!」
「我們一起先唱〈耶穌恩友〉好嗎?」
「(點頭。我們一連唱完四首詩歌,又再唱一次〈耶穌恩友〉,小潔唱得很專心,雖然很多牙齒沒了,但發音卻是字正腔圓。唱完之後,我稍微解釋了詩歌的內容,並將歌譜放進透明夾裡面,交給她)」
「這個就放妳這裡,隨時拿出來唱,歌詞也可以成為我們的祈禱,尤其那首〈感謝神〉,不論順境或逆境,不論快樂或是痛苦,我們都謙卑的感謝神。」
「謝謝妳,我也常常祈禱。」
「真好!…小兒子有來看妳嗎?」
「有,禮拜天一定會來。」
「上次聽妳說,兒子在環保局,他的工作內容是?」
「清晨,掃馬路的。」
「哪個區域?」
「中正區」
「這很辛苦的,必須很早起床。」
「對啊!早上掃三個小時,下午掃三個小時。」
「颳風下雨、風吹日曬,妳很心疼是嗎?」
「剛開始會,還陪他掃過幾天,後來比較放心了。他也很乖、很聽話,不亂交朋友、不亂花錢買東西。而且還會管我…」
「怎麼說?」
「(點一根菸)以前每個禮拜都會給我兩百元零用錢,後來看到我一直抽菸,現在只給我一百元。在這裡膳食都不錯,水果也好吃,兒子來也會幫我帶些我想吃的,除了買菸,我沒有別的花用。」
「他這麼關心妳,努力工作,也是希望每個禮拜天都能來看妳啊!」
「(點頭)這次過年我要去他住的地方過年…」
「太棒了!」
「……還有他爸爸。」
「(我驚訝了)…妳的前夫不是鼻咽癌過世了嗎?」
「(點頭)大兒子和女兒是跟前夫生的,小兒子是跟現在這個生的,但我們沒有註冊。」
「(恍然大悟)我明白了,所以妳住這裡不想讓大兒子和女兒知道,也不想讓他們知道妳的身體狀況…」
「(點頭)雖然是我前夫造成現在的我,但事過境遷,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沒必要讓他們知道…」
「但如果他們想來看妳呢?」
「(搖頭)他們找不到我,也沒有我的聯絡方式。」
「妳會想念他們嗎?」
「(沉默)…他們有他們的生活。」
「妳被檢查出來的時候,妳已經生了小兒子了,當時是否發生不愉快的事?」
「(點頭)他爸爸要把我趕出去…我前夫死了後我才知道我得病,他怪我有病為什麼還跟他在一起,根本不聽我解釋…。」
「所以,妳很心寒,是嗎?」
「(點頭)唉…」
「後來孩子跟他爸爸有去檢查嗎?」
「(點頭)…他們都沒感染,而且,我們幾乎沒有親密關係了!」
「(拍拍她的肩)…這一路走過來真的不容易…後來呢?」
「我求他不要趕我走,我一個人能去哪裡?…(沉默)…我小兒子一直陪著我。」
「他是妳最大的安慰,是嗎?」
「(點頭)」
「孩子的爸爸後來如何轉變態度?」
「他的年紀也大了,因為糖尿病,眼睛也看不到,很依賴小兒子的照顧,對我也不再有抱怨了…。」
「所以,這次小兒子接妳回家團圓,妳一定很期待,很高興是嗎?」
「(微笑點頭)」
「〈感謝神〉這首詩歌很貼近妳的處境,無論現實如何逼迫妳,妳總是會順服,不會抱怨,讓我好敬佩!」
「(微笑)」
「我們在唱一次這些詩歌好嗎?」
「(微笑)好啊!」
2020.02.13
2/11來到關愛之家,沒見到小潔,今天終於見到了,她終於”過完年”回到這裡。
「(一樓的騎樓)嗨!小潔妳回來了!」
「妳好!」
「什麼時候回來的?」
「前天下午。」
「難怪前天早上沒見到妳。我上樓放下背包就來找妳,好嗎?」
「(微笑)好的。」
上到二樓放背包,除了卸下重擔,還可觀察有哪些住民用完早餐沒有睡,而是在大廳活動。跟大家打完招呼我隨即下樓
「(搬張椅子坐她對面)這次回去幾天?」
「1/22-2/11共20天。」
「嘻嘻…記的這麼清楚!都順利嗎?」
「(點頭)都好,也很開心。」
「願意跟我分享妳的快樂嗎?」
「(微笑)這20天都住家哩,跟先生(未登記)和兒子,每天在一起很快樂!」
「除夕在家裡吃團圓飯嗎?」
「(點頭)兒子在網路上直接購買團圓餐,家裡熱一下就能吃了,很方便。」
「兒子有給妳紅包嗎?」
「(微笑點頭)有啊!」
「收到紅包的感受是?」
「很欣慰,也很不捨。」
「相信這也是兒子一直想做的事。兒子過年放幾天?」
「只有三天。」
「環保局確實比較辛苦。但是他開工後一定很期待收工回家。」
「對啊!已經很久沒有下班回到家,爸媽都在家等他回來,他很開心。」
「這真是個非常難得的團圓,我聽了都為妳感到高興。…那麼,兒子上班後,妳跟先生有去哪裡玩嗎?」
「只有在家裡附近公園走一走,偶而他會推輪椅帶我去市場逛逛,我現在還不能走遠,只能坐輪椅。」
「這段時間,妳跟先生的相處都好嗎?」
「他對我還不錯,可能是他自己也老了,有些事不需要太堅持。而且原本我元宵節就該回來了,他們希望我多住幾天,就打電話來中心說媽媽晚幾天再回去。」
「聽妳這樣說,這是一個很完美的團圓。…那麼,平常先生會在家裡幫忙做家事嗎?」
「不會!但他還是可意自理。而且,兒子真的很乖,所有家事都是兒子做的。上禮拜我想在家開伙煮個晚餐,結果不小心燙傷了(她先開大腿上的傷給我看)。」
「有看醫生嗎?」
「有。還好不嚴重。兒子就要我別再煮了。」
「其實,對兒子來說,一家人團圓事最美好的事,不論吃什麼都是其次了,是嗎?」
「對啊!所以我們三餐幾乎都是買外面的回來吃,有時候我先生推我去市場買些簡單的,我也可以出去散散心。」
「在家二十天,妳覺得跟中心這裡最大的不同是什麼?」
「(思索)…自由吧!」
「(示意她說下去)」
「在家裡時間是很自由的,雖然我行動還是不俐落,但跟家人在一起總是不一樣。」
「比如說…?」
「想吃什麼就吃什麼,想看電視就看電視。」
「確實比較自由,但是住在這裡,在醫療照顧上可以讓妳兒子比較沒壓力。」
「對。如果讓他照顧爸爸也照顧我,他會吃不消的。更何況我的病需要長期吃藥和追蹤,對他來說真的是壓力。」
「中心這裡雖然沒有家裡自由,但是在照顧上是很完整的,而且這裡在半山腰,風景美、空氣又好。」
「對。我不能因為想自由,而造成兒子的壓力。」
「妳對兒子的體貼,就好像兒子對妳的體貼一樣,令人感動。…前天也是兒子送妳回來的嗎?」
「(搖頭)是中心開車來接我。」
「上車時的心情是?」
「…很酸…。」
「捨不得?」
「(點頭)……還是要回來!」
以弗所書
5:22 你們作妻子的,當順服自己的丈夫,如同順服主。
5:25 你們作丈夫的,要愛你們的妻子,正如基督愛教會,為教會捨己。
不論在現實生活,或是電影電視的婚姻橋段裡,常聽到這句動人的誓詞:不論他(她)生病或是健康、富有或貧窮,始終忠於他(她),直到離開世界?如何能夠成就這般白頭偕老至死不渝的婚姻?在《牧養與輔導》一書提及,每一個委身的關係,都是建立於彼此了解之上(往往是隱晦的),了解每一個人在這關係中的權利與義務、特權和責任。在婚姻關係中,我們往往稱之為盟約和信約。通常兩個人對這盟約的認識有很大的不同。而這種差異就是夫妻間隱藏著的衝突。[1]即使小潔已然成為基督徒,但與前夫之間的差異性不但無法深入溝通,甚至連創造平等都是困難的。
二十多年前破碎的婚姻並未讓她絕望,但現任伴侶卻因知道她身患HIV後,再度將她推向無盡的深淵。而以弗所書5:22-25這段經文對她而言,僅僅是停留在新約聖經中可望而不可及的婚姻生活。即使如此,她仍然感恩並把握住上主給她的唯一恩典,那就是孝順的小兒子。因為他,小潔願意努力行走,也因為他的不離不棄,讓小潔感受到數十年來不曾感受到的團圓喜樂。
「(點頭)回來這裡,可以讓兒子專心工作。我記得他好像快考試了。」
「對,三月份考公職,希望能考上成為環保局正式員工,這樣生活就有保障了。」
「他現在還是特約的嗎?」
「(點頭)」
「多久了?」
「差不多三年了!」
「他很腳踏實地,也是希望爸爸媽媽都能平穩過生活,所以再苦都願意,很讓人感動。小潔是否也願意成為他的幫助,好好的照顧身體,讓他每次來看妳,妳都有進步。」
「(點頭)我會的!」
「我們再一起唱詩歌好嗎?」
「(微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