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學家保羅、田立克(Paul Tillich)在其《信仰的動力》( The Dynamics of Faith ,1956)書中,認為信仰就是一種被「終極關懷」抓住的狀態。如果不是,它就會是「偶像崇拜」。田立克說偶像崇拜就是「有限者聲稱它所沒有的無限」(The finite which claims infinity without having it) ,或是將暫時次要的關懷問題提升為終極關懷的問題。
《信仰的動力》寫於1956年,二戰過後的12 年。出生於德國的田立克,曾向他的國家魏瑪共和效忠,也目睹法西斯主義的肆無忌憚。逃來美國生活和教學的田立克,在他投奔的自由國度裡,也深深體察了資本主義生活中的貪得無厭。他對人類把有限的事物當作無限來崇拜的洞察,塑造了他那敏銳有關信仰是「終極關懷」的神學見解,而相對的就是「偶像崇拜」。
對田立克來說,所有關於上帝的談話都必須被視為是象徵性的語言,以避免崇拜偶像的危險。一個宗教符號或象徵,通過其所表達的存在問題和神學答案之間的相關性,確實而且必須「參與」了它所指向的終極關懷;否則,它不是成為死去的象徵,就是成為偶像崇拜。十字架是最好的例子,基督徒如果沒有確實「參與」於耶穌的死與復活救贖的終極現實,十字架也可能只是偶像崇拜。
田立克曾說過一句令人省思的話:「信仰的歷史與信仰的腐敗是一種持久的鬥爭」。信仰的腐蝕就是我們個人或教會團體,將最終極的忠誠給予不值得的東西。這在當代的知識分子也可看出一些端倪,因為總是有人認為對思想或主義(或基督徒對教義)的捍衛比對真理的追求來的重要。歷史借鑑告訴我們,只要信仰對宗教、科學和政治思想進行以為是真理的辯護,那就是信仰腐蝕的開始。
其實,信仰的情感、激情也可能成為偶像,這意謂著人們可能會被自己的情感和意志利益所吸引,以為他/她們內在心靈感受到的就是最真實的真理,忘了終極真理是無法被有限性的情感或意志來限制。潘霍華在《獄中書簡》書中說的很好,信仰若只以感受(feeling)來感覺的話,有一天若感覺不到,上帝就會永遠消失不見(disappear forever) 。當然,對田立克來說,最引人注目也最具威脅性的偶像是「民族主義」。他這樣寫道:「如果國家是某人的終極關懷,那麼國家的名字就變成一個神聖的名字,遠遠超過國家的存在和其運作的現實。」確實,「民族主義」是當今最可怕又具威力的「偶像崇拜」。
人們會崇尚成功、或功利的有限事物,視金錢、地位、名聲為生命不可或缺的關懷,是人作為有限性的本性。這不只是在個人的價值愛好中顯明,也依附反映在整個社會的認可,而成為多數人生存的價值走向,包括基督徒及其所屬的教會團體。
活在這樣的社會,賺錢最後成為消費能力的誇耀,而生產的目的是作為財富、與地位累積的成就;這樣的社會芬圍,連最後應該被鼓勵犧牲、奉獻來作為終極的信仰,也有可能淪落到以「人數多寡」、「教會多大」的信仰風尚,來各自競賽稱雄。而媚俗投其所好的教會文化,或教會大眾媒體也毫無掩飾地吹捧這些「功成名就」的各種人才,如演藝人員、政客、社會名流或充斥電視畫面的「佈道名嘴」。坦白說:我們每一個人的內心,真的是有那麼想高舉個人或教會團體此偶像崇拜的天性,儘管我們每日的祈禱看來是那麼地真誠!說出的話語是那麼地屬靈!
奧古斯丁在其《懺悔錄》,清楚地告知我們:「我們都說我們愛上帝,但想一想,也許我們愛上帝所造的萬物,遠甚於愛上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