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提供一個清晰、結構化的 「宗教 vs. 啟示」神學比較，涵蓋古典神學、宗教改革、現代神學（巴特、布魯納、拉那、潘能伯格）的核心分歧。此主題是近現代神學最重要的辯題之一，用於理解基督教如何定位信仰、文化、宗教經驗與神的自我啟示。

一、核心問題：人能找到神？還是神向人說話？

面向	宗教（Religion）	啟示（Revelation）
主動者	人尋求神（自下而上）	神向人顯明自己（自上而下）
認識途徑	靠人的經驗、理性、神秘感受	神自由地說話：道、聖經、基督事件
內容來源	人類普遍宗教意識、文化、傳統	神在歷史中的具體作為
焦點	人的敬虔、禮儀、尋道	神的行動、啟示、拯救
危險	自我宗教化、投射、偶像	缺乏歷史理解、忽略人文化處境

二、古典神學：宗教與啟示的「兼容模型」

奧古斯丁、阿奎那

認為人因「自然理性」能感知神
宗教是「人心不安直到在神裡得安息」的普遍現象
但救贖真理仍需要神的啟示（例如三位一體、道成肉身）

→ 古典神學認為：自然宗教＋聖經啟示 是互補的。

三、宗教改革：啟示優先，但不全然否定宗教

馬丁路德

宗教若脫離基督，就淪為律法、靠行為求神
啟示＝神在基督裡的應許
宗教＝人企圖靠自己達到神，最終變成「向上攀爬的神學」

加爾文

承認「人心有宗教種子」（sensus divinitatis）
但因墮落人扭曲所有宗教知識
要靠啟示（聖經＋聖靈）才能真正認識神

→ 宗教可以指向啟示，但不能取代啟示。

四、現代神學：宗教 vs 啟示的激烈衝突（巴特之後）

卡爾・巴特：宗教是人的企圖；啟示是神的自由行動

這是最著名也最激烈的立場。

宗教＝人自行產生的尋神嘗試

→ 「罪的產物」、是人企圖控制或規範神的方式→ 宗教不能帶人到神，而會造出偶像

啟示＝神在耶穌基督中的決定性事件

→ 不是人的感受→ 不是人的推理→ 是神「自我顯明」（Selbstoffenbarung）

巴特名言：“Revelation is the abolition of religion.”。啟示來是為了毀掉假宗教、建立真信仰。

埃米爾・布魯納（Brunner）：宗教仍有一定的自然啟示功能

與巴特著名的辯論「Nein!」即在此。

人仍保有「對神的能力」(Anknüpfungspunkt, 聯結點)
宗教意識可引發人尋找啟示
但真正的救贖仍要靠基督

→ 宗教被視為啟示的「預備場域」。

潘能伯格（Wolfhart Pannenberg）：啟示在歷史中，而非對宗教採取敵對立場

啟示不是點狀事件，而是歷史整體中的自我展現
宗教可作為理解啟示的文化脈絡
啟示最終在耶穌復活中達成高潮

→ 宗教是「歷史解讀的現場」，並非單純負面。

卡爾・拉那（Karl Rahner）：基督教啟示是真宗教的完成

提出「超驗人類學」
認為所有人都在「匿名基督徒」的超驗結構中
每個宗教都包含恩典與啟示的痕跡
基督事件成為宗教的高峰，而非否定宗教

→ 宗教＝啟示普遍恩典的文化表現
→ 啟示＝宗教的完成與光照。

五、總結：神學光譜

宗教強調人 →———————→ 啟示強調神
拉那 → 潘能伯格 → 布魯納 → 改革宗（加爾文） → 巴特

巴特（最靠啟示）：宗教=人的錯誤，自我拯救；啟示=神的行動
拉那（最靠宗教）：宗教=普遍恩典；啟示=宗教的完成
改革宗：宗教有「種子」，但被罪扭曲；需啟示來光照
潘能伯格：啟示在歷史中展開，宗教提供理解背景
布魯納：宗教意識是啟示可以使用的起點

六、神學結論：

宗教	啟示
人對神的尋找	神對人的說話
方向是向上	方向是向下
可準備心	帶來真理
可以被扭曲	重新定義宗教
啟示在基督裡成為判斷一切宗教的標準	啟示在基督裡成為判斷一切宗教的標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