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就以「成功神學」與「領袖風格」為例，深入解剖「宗教性胡扯」的運作機制與辨識方法。這兩者常是胡扯的溫床，因為它們混合了屬靈話語、情感需求與權力結構。
《論胡扯》On Bullshit- Harry Frankfurt
一、成功神學中的胡扯辨識
成功神學的核心胡扯不在於「鼓勵人積極」，而在於將複雜的信仰簡化成可操控的物質交換公式，且對不符合公式的現實表現出系統性漠視。
1. 特徵標誌
- 將神工具化：話術如「只要你信心夠大，神就『必須』祝福你」。這把神從主權者降級為自動售貨機，漠視了苦難、時機與奧秘的真實存在。
- 選擇性使用聖經：大量引用舊約物質應許（如瑪拉基書3:10十一奉獻祝福），卻極少同時教導新約中「為主喪失生命」（馬可福音8:35）或「萬事都互相效力」（羅馬書8:28，常伴隨苦難）的完整平衡。
- 漠視反證：當信徒「照公式做」卻未得成功時，常見回應是「你的信心有雜質」、「宣告不夠」或「有隱而未現的罪」。這不是真理探討，而是用屬靈話術將系統失敗歸咎於個體，保護了理論免受事實檢驗——這正是法蘭克福定義的「胡扯」（不在乎事實，只在乎維護說法）。
2. 關鍵辨識問題
- 當你聽到一個「信心宣告」時，問：這個教導是否同時提供了「若結果不如預期」的神學解釋空間？ 還是將一切負面結果都歸咎於個人失敗？
- 觀察其對貧窮、疾病、挫折的解釋：是承認其中的奧秘與靈性塑造的可能，還是僅將其視為「需要立刻靠信心擊敗的敵人」？
二、領袖風格中的胡扯辨識
這裡的胡扯體現在建立個人權威與控制，而非培育健康門徒。它常包裹在「遮蓋」、「屬靈權柄」、「跟隨領受」等術語中。
1. 特徵標誌
- 模糊的「神對我說」：領袖頻繁以「神指示我」來推動重大決定（如建堂、投資、人事），卻拒絕提供可被客觀檢驗的依據，也不容許合理的提問與辨明。這將個人意志等同於神旨，漠視了集體辨識與聖經檢驗的原則。
- 製造不可質疑性：話術如「批評領袖就是批評神的受膏者」、「順服就蒙福」。這建立了一種恐懼文化，將對方法、品格或財務的合理質疑，扭曲為對神權柄的背叛。這不是教導尊重，而是用屬靈語言規避問責。
- 表演式的親密與完美：領袖不斷營造「屬靈大家庭」的溫暖形象，卻對內部的衝突、過犯或領袖的弱點系統性隱瞞。公開的「透明」是精心設計的表演，目的在維護形象，而非實踐真理。
2. 關鍵辨識問題
- 觀察該群體的糾錯機制：當領袖可能犯錯時，是否存在安全、獨立的管道可以提出？還是所有反饋都必須先經過領袖本人或其核心圈過濾？
- 聆聽領袖如何談論其他教會或基督徒：是帶著尊重與學習態度，還是暗示「只有我們這裡最純正、最有啟示」？後者常是建立封閉權威的胡扯前兆。
- 檢視其財務與權力結構：資訊是透明、可問責的，還是以「屬靈信心」為由拒絕交代細節？胡扯常寄生在不透明之中。
三、綜合防護：建立「胡扯抗體」
要對抗宗教性胡扯，不能只靠懷疑，而需培養更深的真實。可從個人與群體兩方面著手：
- 個人層面：扎根「反脆弱的靈修」
- 多讀聖經，少聽金句：系統性研讀整卷書信與歷史書，理解神的作為遠比成功神學的公式複雜且豐富。
- 擁抱「我不知道」：在禱告中練習不只用宣告句，也用疑問句、哀歌句與神對話。
- 結交「敢說真話」的屬靈夥伴：尋找能安全質疑、不總是附和你的人。
- 群體層面：倡導「可驗證的敬虔」
- 要求「舉例說明」：當領袖使用抽象屬靈術語時，禮貌地請他舉一個具體的、可觀察的生活實例。
- 重視倫理過於魅力：評估領袖時，將其品格（如謙卑、誠實、憐憫）與婚姻家庭見證的權重，置於其口才、魅力或所謂「成功」之上。
- 恢復「平信徒神學」：鼓勵普通信徒學習基本神學與教會歷史，知道當前流行的說法在歷史長河中處於什麼位置，是否曾有被辨識為異端的相似版本。
最終，辨識宗教性胡扯的黃金標準是：它是否引導人更真實地面對自己、他人與神，還是鼓勵人活在一個由屬靈話術構築、漠視複雜現實的泡泡裡。 耶穌最嚴厲的責備，正是對那些「用敬虔話語掩蓋內在不義」的宗教權威。跟隨祂的人，當有勇氣與智慧，在愛心中說誠實話，並辨明那說起來動聽、卻偏離了十架道路的「別的福音」。